白色的病房。
病床摇成45度角，叶老斜躺在病床上，双眸浑浊，没有往日的神采，不过他抓着林国良的手很稳，很用力。
林国良坐在叶老的病床前，脸上凝重，眼神深处透着一丝悲伤、不舍，默默听着叶老的教诲。
爷爷走了，现在叶爷爷也要走了，以后世上又将少一个亲人。
他紧紧盯着叶老满是皱纹，脸色灰败的面孔，悲从心起。
爷爷走得早，是叶爷爷一直在旁边关注着他成长。
叶爷爷由开始的怒其不争，到他被谭晓琳无情抛弃后的无条件支持。
为了报答叶爷爷，林国良知道对方的时日不多，这段时间更是没日没夜的工作，目的就是让叶爷爷开心。
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，不过当真正直面的时候，心中还是无法遏制的涌起无尽的不舍和心痛。
叶老一手抓着林国良的手臂，一手拍拍他的肩膀，安慰道：“人总会走的，区别是快一点还是慢一点。”
“只是我不在，整顿工作就只能靠你了。”
顿一下，叶老的声音变得低沉，“我要是走了，你还敢审判吗？将来，没人站在你的背后的话。”
看着一脸沉痛的林国良，叶老的目光中夹着一丝期待，也有忐忑，仿佛是担心对方一口回绝他。
林国良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能力他看在心里，对方是整顿组长的不二人选，可是，这也是一个非常考验人心的问题。
毕竟像这样得罪人的整顿，如果没有后台，没有几个人，不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。
自己会坚持吗？
林国良闻言不由一愣，眉心微皱。
这个整顿小组组长是叶老在自己最失意时送给自己，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，一方面也是为了感谢叶老。
同时，叶老也是他身后的定海神针，如果叶老倒下，自己还会坚持吗？
这时，面对叶老的灵魂拷问，林志良也不由扪心自问。
叶老看着沉默的林国良，并没有催促他回答，而是默默的看着。
虽然林国良没有立刻给出答案，不过叶老的眼神中却露出欣慰。
因为刚才林国良如果张口就回答“会”，那么只是他为了安慰他这个即将离开的老人，而不是真心话。
此刻，林国良在思考，说明他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。
这时，林国良的双眸没有焦点，大脑却犹如一台电脑高速运行的CPU正在飞快运转，这段时间过去的一幕幕犹如影视剧般，一帧帧在脑海中闪过。
有前身被谭晓琳无情拒绝的一幕，有在前线战斗的情形，有开庭的过程，有叶老憔悴的面孔……
哪有什么岁月静好，只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。
想着，林国良抓着龙牙的手悄然握紧，刀身上的冰冷以及铁一般的坚韧转瞬打断他的思绪。
低头，双眸倒映着龙牙闪烁的寒芒，眼神渐渐变得坚定，当即抬头，对着叶老深邃的目光，沉声道：“叶老，一开始，我本来还多少有点私心，不是感情方面，而是对牺牲同志那种痛惜，然后十分痛恨有天坑思想的人。”
叶老静静听着，古井无波的目光不见一丝波澜。
林国良继续缓缓说道：“后来，整顿出一个个问题，审判了雷战，解散了火凤凰，再到执法局的温长青，再到现在夏岚，谭晓琳和叶寸心的事情……”
说着，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沉重，“我感觉自己过去格局小了，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，而是整个队伍的事情，一个人犯错，真的需要千万人付出代价。”
叶老点头：“但是审判的人，都是指挥者，领导者，你不怕得罪人吗？你打算怎么做？”
他紧紧盯着林国良，朦胧的双眸突然变得明亮，仿佛要看穿对方的内心。
林国良对着叶老审视的目光，没有躲避，严肃道：“得罪人，肯定有，但是整顿工作的原则，本来就是将自己的人搞得多多，将敌人搞得少少，也许他们现在不理解，但是他们迟早会想通的。”
“只不过，我感觉一些有私心的同志，隐藏起来，确实也不好对付，甚至，我不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是什么，他们会配合你，应付你，但是转头又是一套，这样会伤害了人民的感情。”
说到这里，林国良的声音变得低沉。
这也是他整顿以来遇到最棘手的问题。
这些同志，你说他们有大问题吗？没有，就是格局大小的问题。
而整顿的目的是更好团结队伍，并不是为了整顿人而整顿，所有面对这些人时，他有一种有力没有地方使的难受感。
“我没有看错你。”
叶老抓着林国良的手紧了紧，欣慰道，“你能意识到这一点，就很不错了，记住，我们的力量来自人民。”
来自人民！
林国良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了一下，骤然挺了挺腰杆，眼睛亮起来。
顿一下，叶老却转向透明的玻璃窗，望向明朗的窗外，意味深长道：“有一天，如果你做不下去，记住，站在你背后，是千千万万的民众，而不是我这个叶老，或者什么老，明白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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