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景休的小院在侧峰的山腰处，云雾缭绕，灵气浓郁，一般的筑基修士根本不可能得到，可见玄风门对他的重视。
一行人到达时，小院的门开着，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桌椅酒菜，岑翩翩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揪手指玩着。
“谢师兄当真客气，这酒一闻便知是逍遥居的逍遥客，平日里可难得尝上一回呢！”
程家一起来的一个名叫程时恭的男子一进院内便恭维道。
另一个名叫程沁舒的女子也揶揄地看向程灵舒：“咱们这可是沾了灵舒妹妹的光呢！”
程灵舒脸上没什么表情，没搭理她这话。
小院的主人听到众人的声音，便缓缓从屋内走出。
他的目光先停留在程灵舒身上，神色温柔缱绻，一副情意绵绵之景。
“灵舒，你来了。”
他温柔地唤了一声程灵舒的名字，随后又招呼大家坐下。
程书言一直将自己藏在众人身后，所以谢景休出来时并未看到她。
可她却透过缝隙，一眼就看到了谢景休。
谢景休！
谢景休的声音回响在耳边，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：
阿言，你怎么偏偏就出来了呢？
她眼前逐渐蔓延出一片血色，那是用她至亲之人的鲜血染就的红。
程书言浑身气血翻涌，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。
程灵舒察觉到她的异样，连忙握住她关切地问道：“姐姐，怎么了？”
程灵舒的声音一下子将她拉回了现实，她深吸了一口气，露出一抹浅笑。
这是属于程明舒的浅笑。
程书言恨谢景休，她做不到泰然自若地与谢景休相处，所以，此刻她只能是程明舒。
程书言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苏醒的时候，静静地待在“程大妮”体内，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“程大妮”的一举一动。
程书言想，“程大妮”与谢景休素不相识，所以此刻，出现的只能是成为了程明舒的程大妮。
她回握了一下程灵舒的手，轻声道：“我没事，方才有些走神了。”
她这一开口，谢景休便注意到了她，程灵舒侧身这一下，正好让她整个人落入谢景休眼中。
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谢景休，装作好奇道：“久闻谢师兄盛名，今日一见，师兄果真如传言般气宇不凡，小妹程明舒，见过谢师兄。”
……
程书言收起属于她的一切痕迹，躲在识海里静静地观察着谢景休的表情。
或许是相由心生的缘故，这具身体虽与程灵舒是双生，相貌也不算相似，反而与程书言原本的相貌几乎一模一样。
程书言很好奇，谢景休见到这样一张脸，会是何种反应。
谢景休近日都在闭关修炼，只略微听闻了一些传言，说程家家主夫妇找回了当年丢失的女儿。
他对这些并不在意，他的未婚妻是程灵舒，至于程家其他人，他并不关心。
听到程灵舒叫姐姐，出于礼数，谢景休便想着与这位“姐姐”打个招呼。
他看向程灵舒身后，这一眼，却叫他遍体生寒。
这张脸……
是程书言！
可是那怎么可能？
他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亲手杀了程书言，那一夜，她穿着他们成亲的喜服，倒在了他怀里。
他亲眼看着她身上的鲜血流尽，一点点将她身上的喜服浸染成深红，又一点点浸染在他的身上。
程书言怎么可能还活着？
她是来找他报仇了吗？
这一瞬间，谢景休仿佛被隔离在整个世间，他眼里只有程书言倒在他怀里时那张仇恨、不甘的脸。
“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……阿言，你怎么可能还活着？”
他直勾勾地盯着程书言，像是在喃喃自语，又像是在同她说话。
岑翩翩看到他的眼神，心中顿时觉得不妙，难道谢师兄当真与程明舒那个贱人相识？
她连忙拉住谢景休的手摇晃了一下：“谢师兄，你在说什么呢？”
谢景休被她这一晃，顿时清醒过来，正好听到程明舒那句“小妹程明舒，见过谢师兄。”
程明舒……
谢景休眼睛微眯，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猜测。
难道当时程书言没死，千方百计回来找他报仇了？
可她现在的身份是程灵舒的姐姐，程家不会错认家族血脉。
若是这样，那眼前这个程明舒便比程书言小了十数岁，年龄对不上。
难道是夺舍？
这也不可能，夺舍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样貌，况且，当初的程书言只是一介凡人，不可能以魂体存世十几年，再夺舍一个婴儿。
他突然想起自己在世俗界时知道的程家来历……
他永远记得那个夜晚，那人向他展示了修仙者强大的力量，并且告诉他，程家来自于修仙界，那人与程家有不共戴天之仇。
只要他杀了程家所有人，那人就给他修仙功法，引他进入修仙界。
那人说，以他的资质，必定能修炼有成，有朝一日得道飞升，与天同寿也不是不可能。
他同意了。
毕竟修炼成仙、与天同寿的诱惑太大了，他被那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，根本来不及考虑那人作为一个修仙者，为何会需要他一个凡人为他杀人？
他雇了一群江湖杀手，在他与程书言的新婚之夜，对程家动手。
他原本不想杀程书言，对于这个新婚妻子，他是动了真情的。
所以他给程书言下了药，想着等他处理完所有事情，就带她一起去修仙界，与她一起修仙，一起长生。
可她偏偏……怎么就出来了呢？
她若是没有出来，一切都会不一样，他会随意编个借口，山贼抢劫也好、仇人寻仇也罢，骗过她就可以了。
届时他们会在修仙界相守，他会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，让她明白，他谢景休有能力给她一切，而不是只能依附于程家，成为令人不齿的赘婿！
……
所以，世俗界的程家或许就来自于修仙界青岚山程家，程书言与程明舒拥有着来自同一个先祖的血脉，才会长得一模一样的。
谢景休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可能，修仙界中这样的事情也不少，家族中多的是不同分支却长相相似之人。
思及此，他又恢复了自己温和有礼的假面：“方才骤然见到明舒师妹，与我一个故人颇为相似，是在下失礼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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